在印度，路邊大排擋將棕櫚油的用量減半，改為售賣蒸食。在科特迪瓦，麵包師想縮小標準法棍麵包的尺寸。在美國，快餐店三明治裡的煙肉份量將越來越少，薄餅上撒的意大利辣香腸也會越來越少。

由於全球經濟被疫情導致的供應短缺所束縛，現在又受到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影響，世界各地的麵包、肉和食用油等基本生活用品的價格大幅飆升，不僅衝擊了大宗商品市場，也破壞了全球糧食體系。

對於那些最為脆弱的國家來說，這會帶來真正的飢餓危機。想想也門，該國90%的糧食都是在激烈的衝突和貨幣貶值的情況下進口的。在其他地方，它會引發關於經濟學家所說的「需求毀滅」（demand destruction）的擔憂，也就是一種商品貴到買不起的現象。

「櫥櫃裡空空如也。」諮詢公司LMC東南亞主管麥吉爾（Julian Conway McGill）說。「消費者將不得不減少食品攝入。」

在家庭和飲食業，植物油已經必不可少，它既可用於油炸方便麵，也能讓蛋糕保持濕潤口感，讓糕點具有層次豐富的酥皮。出口商被勞動力短缺和惡劣天氣搞得焦頭爛額。烏克蘭戰爭進一步打亂了全球農作物貿易，導致棕櫚油和大豆油這兩種最常見的食用油價格創下新高。各國政府開始出手干預，限制出口、控制價格和嚴厲打擊囤積者。但隨著物價上漲滲透到賬單上的各項食品雜貨，再加上亞洲地區節慶的臨近，消費者正被迫縮減開支。

48歲的薩胡（Raju Sahoo）在印度東部奧里薩邦經營一間路邊大排檔。他將每天棕櫚油的採購量減半到15公斤，減少售賣油炸食品，改為增加蒸食。

薩胡說：「我現在每天做300到400個煎餃，之前每天做1000個左右。」他還說，「我已經開始做伊德利（idlis）和烏普瑪（upma），為的是給顧客提供更多選擇。」伊德利是蒸米糕，烏普瑪是用粗粒小麥粉做成的粥，兩者都是很受歡迎的早餐。

食用油短缺的情況從去年以來就一直在惡化。馬來西亞是世界第二大棕櫚油生產國，勞動力的長期短缺導致該國棕櫚油產量急劇下降。另外，乾旱摧毀了加拿大的油菜籽作物，也大幅削減了巴西和阿根廷的大豆收成。買家們原本指望從烏克蘭和俄羅斯進口葵花籽油，這兩國的葵花籽油佔全球葵花籽油出口的75%左右。戰爭打消了這種可能性。

市場對此迅速作出了反應。棕櫚油、大豆油、菜籽油和葵花籽油這四種主要食用油的價格大幅上漲，這一後果必然會以從糖果到巧克力等各種商品漲價的形式排山倒海地傾倒到消費者身上。LMC的麥吉爾還說，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和南亞可能面臨貧困加劇。在企業要不減少食用油使用量、要不縮小出品尺寸的情況下，需求毀滅可能會突然出現。

例如，由於烏克蘭戰爭導致小麥價格上漲，科特迪瓦的麵包店僱主組織（Organization of Bakery Employers in Ivory Coast）正在想辦法減少法棍麵包的重量，這種麵包的價格由法律規定。該組織在3月22日發表聲明，建議將重量改成150克，而不是目前法律核准的200克。

惠譽解決方案（Fitch Solutions）的食品和飲料行業首席分析師鄧洛普（Brice Dunlop）說，在這種變化下，可能會發生社會動盪，尤其是在印度。他說：「關鍵食品短缺曾導致印度歷史上有很長一段時間動盪不安，而植物油是印度很多不同菜系的主要原料。」

俄烏戰爭還令漲幅破紀錄的化肥價格走勢雪上加霜，糧食只會因此變得更加昂貴。巴西農民多納德羅（Zilto Donadello）計畫在下一季大豆作物中減少30%至50%的化肥用量，這可能會導致他的農田產量下降。他的農田位於馬托格羅索州北部，面積達400公頃，該州處於全球大豆第一生產國巴西的農業中心地帶。多納德羅還沒有為將於今年9月種植的大豆購買農作物營養劑，他原本是想等化肥價格在去年衝高後回落，但等來的卻是戰爭對價格的新衝擊。大豆價格有所上漲，但不足以彌補成本的上漲。

多納德羅說：「利潤微薄，風險卻非常高。」

儘管如此，多納德羅的計畫仍符合巴西大豆生產商協會（Aprosoja）的建議。這是巴西大豆種植方面最大的組織，其負責人加爾文（Antonio Galvan）說：「我們在土壤中少用了化肥，在遇到像現在這樣的困境時，就應該這麼做。我們一直對農民說不要用高價購買任何東西。」

不僅僅是農作物。在芝加哥及其周邊郊區，豐塔納（Joe Fontana）擁有五間炸雞店Fry the Coop。自兩年前疫情導致肉類加工廠關閉以來，雞肉價格便一路上漲。如今，巴西的乾旱加上烏克蘭戰爭又推高了飼料價格，使得雞肉價格再次水漲船高。

豐塔納已經不用用油菜籽等種子製成的植物油，他只用牛油來炸雞肉和土豆。但由於屠宰場出現問題，以及用於生產可再生柴油的油脂需求飆升，牛油的價格也大幅上漲。

豐塔納說：「2021年1月以來，我們的綜合成本幾乎增加了一倍。」他說，一個重50磅的牛油塊多年來價格一直在29美元左右，但現在是56美元。

他已經多次提高雞肉三明治的價格，並計畫進一步提價，最終將超過10美元。顧客告訴他，雞肉三明治很好吃，但是很貴。「對於休閒式快餐，你給顧客標的價只能有限。」他說。「我擔心，三明治價格怕是會上漲到15美元。」

他正在重新協商所有供應商協議，同時還在建立一個中央廚房，為他的所有餐廳準備捲心菜沙律等食物。不過，他的生意現在基本是處於保本狀態，因為工資和天然氣成本也在大幅上漲。

其他人氣食品也未能倖免。荷蘭合作銀行（Rabobank）蛋白質分析師麥克拉肯（Christine McCracken）說，薄餅生產商可能會將放在薄餅上的意大利辣香腸減半。這還不是全部。

「留意煙肉。」她說。「你會發現有一天，餐飲服務業會抽掉三明治內的一塊煙肉。」──Anuradha Raghu、Pratik Parija；Irina Anghel、Tatiana Freitas、Michael Hirtzer和Leanne de Bassompierre對本文亦有貢獻；譯 簡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