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巴黎街道兩旁成堆的垃圾開始發臭。正值經濟惡化時期，馬克龍卻迫使法國議會不經投票就批准他的退休金改革法案，也讓愛麗舍宮瀰漫著難聞的絕望氣味。這場勝利徒有其表。

假如馬克龍訴諸行政命令，將最低退休年齡從62歲延遲到64歲，原因也是他的政府已屢次未能贏得公眾支持，仍無法在議會中的潛在盟友手上贏得足夠的支持票，而他所在黨派已經失去了在議會的絕對多數席位。事實證明，在疫情過後、俄烏戰爭爆發後的經濟狀況之下，即使用在職人口即將減少的邏輯──據估計，到2070年，法國在職人士與退休人員比例將達到1.2：1──也不足以讓法國人相信，他們代際之間不公平的「現收現付制」退休金體系很快將難以為繼。

在被《世界報》（Le Monde）比作「《紙牌屋》加長版劇集」之後，對於越發孤立的馬克龍而言，在議會的得票數已進一步捉襟見肘了。不僅中右翼的天然盟友不支持他；在互相衝突的政治同情立場、意欲在2027年取而代之擔任總統的人的壓力之下，馬克龍本人所在的中間派聯盟也分化瓦解了。工會團結一致、反對退休制度改革，意味著分而治之的可能性很小。無政府主義者沒有發動「黃背心」運動，使得公眾對罷工的支持居高不下。

馬克龍之所以押下重注，是因為此項改革對法國的經濟信譽至關重要，絕不能冒被議會否決的風險。這也許是對的，但結果卻是為民主造成了負面影響，在經濟上也沒趕上好時機。此時正值歐洲央行連續加息，行長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在努力透過遏制高通脹而為自己爭得信譽。一些工會組織紛紛呼籲再次舉行罷工，以期對政府持續施壓，很可能會讓本已陷入困境的經濟進一步遭受信貸緊縮。

巴克萊銀行經濟學家古丁（Philippe Gudin）表示：「在經濟放緩之際改革退休制度，可能加劇社會動蕩。如果動蕩持續，將對經濟產生負面影響。」彭博新聞社3月3日至9日對經濟學家的調查顯示，去年第四季度法國經濟幾乎沒有增長，今年第一季度將收縮0.1%。法國的採購經理人指數（PMI）剛剛進入顯示經濟擴張的區間，公司破產數量在增加。罷工遠非唯一的問題，而且也解決不了問題。

因此，雖然從技術角度看，這是希望在疫情時期赤字激增之後重新煥發改革熱情的馬克龍的勝利，但感覺又不是很像。他所在政黨士氣低落，他的支持率處於三年來最低點，他任命的總理伯恩（Elisabeth Borne）正面臨議會的不信任投票。人們普遍預計，混亂局面的最大受益者是極右翼領導人馬林勒龐（Marine Le Pen），與此同時，極左派的動亂煽動者梅朗雄（Jean - Luc Melenchon）在為抗議活動推波助瀾。有關高盧人普遍固執、抗拒改變的陳詞濫調又再次湧現。

當然，也有一些樂觀的跡象。儘管法德之間的政策分歧日益加大，但馬克龍推動歐盟朝向增強獨立性和一體化的努力可能已經取得成效。歐盟3月中公布了一系列新措施，旨在培育綠色科技，確保原材料安全，以期在日益激化的保護主義增長競賽中跟上中美的步伐。歐元區需要投資，增強一體化會有所幫助。

然而，歐洲的雄心可能只會讓歐洲第二大經濟體的國內困境更為鮮明。在馬克龍3月中為外交部門提供支持、增加預算的同時，巴黎的垃圾污染問題仍未解決。鑒於還有9000噸垃圾尚待清理，巴黎警方將以維護公共衛生的名義徵集罷工的清潔工。延遲退休、增加在職時間是要付出代價的；到目前為止，都是馬克龍在為此買單。──Lionel Laurent；譯 王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