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黨獲勝讓英國有機會實現自我救贖2024.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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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口民調顯示,施紀賢將大獲全勝。這會使英國成為日漸混亂的西方世界中一個穩定而溫和的國家。

自從辛偉誠(Rishi Sunak)冒雨宣佈將於7月4日舉行大選以來,一個問題一直籠罩著英國政壇:工黨會以壓倒性優勢獲勝,還是僅僅獲得常規多數席位?

英國廣播公司(BBC)晚上10時公布的出口民調結果顯示,工黨確實將以壓倒性優勢獲勝。工黨預計將贏得英國下議院650個席位中的410個席位,保守黨取得131席,自由民主黨取得61席,改革黨13席,蘇格蘭民族黨10席,威爾斯黨4席,綠黨2席。在2010年,出口民調顯示英國將出現「懸峙議會」,而不是卡梅倫(David Cameron)大獲全勝。此外,還有大量第三方競爭邊緣席位,使情況變得更加複雜。

不過,整體框架還是很清晰的。如果出口民調準確無誤,施紀賢(Keir Starmer)將贏得歷史性的勝利。這是工黨繼1997年貝理雅(Tony Blair)獲得179個多數席位之後取得的第二大勝利。而保守黨可能會獲得該黨歷史上最低的得票率和最少的席位數,為保守黨14年的執政畫上恥辱的句號。

這次大選與其說是支持工黨的選舉,不如說是反對保守黨的選舉。相比貝理雅和新工黨上台,甚至是2015年至2019年的郝爾賓(Jeremy Corbyn)時期相比,人們沒有什麼興奮的感覺。相反,這次選舉更像是表明痛下決心,為了擺脫保守黨不惜採取任何必要的手段,包括大量的戰術投票,這在英國體制中是相對少見的。

工黨以絕對多數大獲全勝,也很可能依賴於一小部分選民。中間偏右的選票被保守黨和改革黨瓜分;預計自由民主黨會表現不錯。這也提出了一個警告:如果施紀賢未能實現他所承諾的改善措施,選民可能會很快轉而反對他。畢竟在分裂的英國,反對現任執政者才是王道。

然而,無論你提出什麼限定條件,壓倒性優勢仍然是壓倒性優勢。

1946年,工黨大佬肖克羅斯(Hartley Shawcross)曾經宣稱,「我們現在是主宰者」,當時工黨擁有145個多數席位;明天過後,工黨在英國下議院的多數席位很可能會遠遠超過這個數字。四分五裂的保守黨將被兩派之間的鬥爭所吞噬,極端派認為失敗是因為自身不夠純粹,溫和派希望回歸中間派——如果改革黨領導人法拉奇(Nigel Farage)在克拉克頓選區獲勝的話,這場爭鬥將更加激烈。這幾乎是確定無疑的結果,因為出口民調顯示改革黨將贏得多達13個席位;而排在第三位的自由民主黨預計普遍支持工黨的計劃。更重要的是,立場傾左的英國政府厭倦了保守黨的混亂局面,將為工黨的勝利感到高興。

我們對英國的新主宰者有什麼期待?工黨一直小心謹慎,對重要問題給出含糊不清的答案,以最大程度地保留餘地。即使在競選活動的聚光燈下度過了六個星期,施紀賢仍然有幾分神秘莫測,但有三件事是明確的。

首先,新工黨將成為穩定的力量。施紀賢對黨內機制進行冷酷無情的控制。在贏得黨首職位後,他的首要任務是鏟除極左勢力。他做得非常決絕,包括把郝爾賓本人驅逐出工黨(科爾賓以獨立候選人的身份,在他擔任過議員的北伊斯林頓競選席位)。但是在工黨擺脫郝爾賓影響的過程中,他也把工黨變得更具「施紀賢」色彩。他讓自己的人擔任要職,並完全控制了議會候選人的遴選過程。大批即將上任的國會議員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忠於黨內領袖。

這種穩定性與保守黨執政時期的混亂局面形成了鮮明對比,那段時間更像是坐上了旋轉木馬,而不是嚴肅的政府運作:先後迎來了五位首相(其中一位僅任職49天)、七位財政大臣、八位外交大臣和16位房屋大臣。文翠珊(Theresa)在試圖達成脫歐協議時因為缺少多數席位而受挫;約翰遜(Boris Johnson)雖然擁有多數席位,卻不具備治理政府的能力。

這種新的穩定性也與大多數民主國家的混亂局面形成了鮮明對比。在美國,特朗普(Donald Trump)再次上台執政的可能性越來越大;在法國,其政治體系面臨癱瘓;在德國,政府則表現得軟弱無力。英國近期獲得的穩定性,可能使其成為吸引資本的避風港,也使施紀賢成為日益減少的捍衛自由秩序陣營中的領導者。

第二個明確之處是對歐洲和全球機構採取更加溫和的態度。施紀賢已經排除了在短期內重新加入單一市場或關稅同盟的嘗試,更不用說重新加入歐盟了。英國脫歐將無法撤回,尤其是因為選民不會忍受公投帶來的政治噩夢重演,即使反過來也一樣。但施紀賢是信奉國際自由秩序的人權律師出身,本能上也是信奉通過合作和正當程序解決問題的制度主義者。他最大的問題可能在於,在一個日漸被各國民粹主義者和交易撮合者主導的歐洲,他過於注重規則。

第三點是工黨將採取務實的方式治理政府。施紀賢對宏大願景或意識形態模板不感興趣。例如,他從貝理雅那裡聽取了許多關於政府如何運作的建議,很可能從貝理雅研究所(Tony Blair Institute)招募人手,但他拒絕效仿前任對市場改革的熱情。

這位工黨領袖已經明確表示,他將著重解決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提高英國低迷的經濟增長率。但是,他將從不同的方向和不同的思想出發——既要建造房屋,也要建立國家能源公司;既要改善培訓,也要改革規劃。他的傳記作者湯姆·鮑德溫(Tom Baldwin)將他的領導風格比作棘輪:他專注於解決特定的問題,然後從這些問題向外擴展,反復且不懈地努力。他的目標模糊不清,但他選擇的齒輪卻有嚴謹的邏輯。

正如我之前所論述的那樣,這一切還有很多值得擔心的地方。施紀賢所在的黨派在公共部門有牢固的根基。例如,他能幹的秘書長格雷(Sue Gray)是一名前公務員,唯一的私營部門經驗來自於在北愛爾蘭經營一家酒吧。施紀賢的教育政策讓人想起了舊工黨的階級怨恨和向低水平看齊。

不過在擔心以前,我們也許應該先慶祝一下。施紀賢完全有能力為中央部門飽受分裂和混亂之苦的英國政府重新注入一些活力。他專注於最重要的問題——提高經濟增長率,從而為公眾服務和改善生活水平提供資金。他很有可能重獲全球對這個近年來經常淪為笑柄的國家的尊重。

憑借壓倒性的多數席位、紀律嚴明的團隊和冷酷無情的權力本能,施紀賢應該有能力挽回一些被保守黨不遺餘力破壞的尊重。

——譯 孟潔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