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ikSooHye在首爾西部的露天小花園看起來像是千禧一代的夢想，但這個花園不僅僅是她的個人愛好──其中每棵植物都是她對瘋狂城市開發的抵制。這種開發活動正在破壞韓國首都的綠化空間。

由於破敗的社區不斷讓位給高樓林立的公寓，34歲的她從首爾各處的建築工地搶救下來了100多棵植物。 她在Twitter上開了一個叫作「植物幼稚園」的帳號，上傳了她救下來的這些植物和它們的生長照片，其中最受歡迎的是一棵虎尾蘭，今年5月被救時它已經退成白色，現在卻露出了鮮嫩的綠葉。

在20平方米的家庭花園裡，BaikSooHye與她收集來的植物。（攝影：Woohae Cho/Bloomberg）

「在韓國，我認為和錢有關的事情是最受關注的。」身為視覺藝術工作者的Baik說。「我覺得『植物幼稚園』是我自己拯救花草的方式。」說話時，她一邊打理著這些植物，一邊準備將一些綠植送給在社交媒體上看到它們的新主人。

在經歷了幾十年的高速經濟增長後，越來越多的韓國人開始重新評估這種發展速度對環境的影響，尤其是一系列的災難接踵而來，讓人們更加關注經濟發展的代價。譬如，嚴重的空氣污染，溫度更高、更頻繁的熱浪，以及近來一場導致首爾半地下室內住客死亡的洪水。

一個特別值得關注的問題，是首爾的樹木和綠化地帶遭到破壞：當地的櫻花樹和銀杏樹被不斷砍伐。首爾市民現在經常抱怨，該市可以觀賞櫻花的地方越來越少。

「韓國是一個不重視綠化的國家。」釜山大學景觀學教授Hong Suk Hwan說，「它只認可財產的價值。」

首爾Yeonhui重建區的空房子。（攝影：Woohae Cho/Bloomberg）

首爾市政府的數據顯示，公園和綠化佔首爾市中心面積的比例僅為3.7%，這個比例分別在曼哈頓和倫敦市中心達到26.8%和14.6%。

濫砍濫伐是首爾市區和郊區的一個嚴重問題。首爾市的一份城市規劃報告顯示，2000年大首爾地區的森林面積為5806平方公里，比1980年減少了近500平方公里。之後，伐林速度有所放緩，但韓國文化院（Korean Culture and Information Service）的數據顯示，從2000年到2020年，首爾失去了近150平方公里的森林。2000年，首爾居民的平均森林面積比1980年減少了一半。

專家將韓國的森林砍伐聯繫到氣候事件日益惡化的影響。Hong說，樹木可以緩解水災的嚴重程度，因為茂密的樹冠可以容納至少50%的降雨。

首爾大學教環境經濟學和可持續政策的Hong Jong-ho說，造成近來洪災的部分原因是缺乏可吸收水分的土壤。

他說：「這是集約型城市化（intensive urbanization）的結果。」

首爾西北部的金浦，人們穿過被洪水淹沒的道路，攝於8月9日。（攝影：SeongJoon Cho/Bloomberg）

一些市民開始自己動手保護樹木。2020年，非牟利組織首爾綠色信託（Seoul Green Trust）從江南區的一個重建項目找到了遺留的22棵水杉樹幹，該地曾經約有5萬棵樹環繞著一個老舊的公寓大樓。這些樹幹隨後被送到這座城市為數不多的大型綠地之一首爾森林（Seoul Forest），被造成了橋樑和長凳。

在首爾東部的衛星城河南，2000年建了一個名為「樹木孤兒院」（Tree Orphange）的大片區域，個人可以將建築工地的大樹捐贈到這裡，並重新栽種，每棵樹的移栽費用最高不超過100萬韓元（約700美元）。 因為樹木太多，九年前這裡就停止接收新樹了。

首爾市政府還採取了多項措施，試圖恢復城市綠化。2014年政府啟動了一項長期再造森林項目，計劃到2022年在首都種植3000萬棵樹，這一目標在今年稍早時已超計劃完成。此外，政府還打算在首都西南地區建15個公園。

生態藝術項目Gaepo，There的綠化活動人士拯救了一個有40年樹齡的樹樁，現在成了首爾森林的紀念物。（攝影：Woohae Cho/Bloomberg）

也有更專門針對施工的措施：首爾計劃限制地產商將30%的重建區設為綠化帶。 今年稍早時，首爾還取消了住宅建築35層的限高規定，成為八年來的首次。

一名市政府官員表示，雖然目前沒有規定開發商在建築工地應保留或重新栽種現有樹木（挪動樹木往往會毀掉根系），但市政府確實派出了工作人員，就如何保留樹木向開發商提供建議。

然而，首爾的持續擴張意味著未來的綠化要和新開發項目爭奪土地。2019年，首爾都市圈人口首次超過韓國5170萬人口的一半。首爾研究數據服務（Seoul Research Data Service）的數據顯示，分析人士預計，該地區的人口至少會持續增長到2031年，也就是預計韓國人口開始下降的一年後。

為了解決首爾的人口增長問題，韓國新任總統尹錫悅承諾到2027年在首爾建造50萬套新住宅，幾乎是前任總統承諾的兩倍。他表示，打算放寬對舊住宅再開發和重建的限制。

Baik從首爾的建築工地拯救了上百棵植物。（攝影：Woohae Cho/Bloomberg）

釜山大學的Hong教授說：「無論是否以環境惡化為代價，大型公寓樓的再開發和重建在韓國都是頭等大事。」釜山大學的Hong教授說：「無論是否以環境惡化為代價，大型公寓樓的再開發和重建在韓國都是頭等大事。」

但這並沒有令Baik卻步，她認為自己的微小行動可以幫助人們改變看法。

她說：「我去那些地方搶救植物時，很高興聽到人們對我說，他們不知道樹木和植物也可以被『收養』，而不是被丟棄。」──Sangmi Cha；譯 簡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