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30年代末發現石油後，利雅德和科威特城迅速發展起來，打破了建築格局。一排排混凝土玻璃造型的建築從沙漠中拔地而起，取代了傳統的泥磚房屋，儼如中東的拉斯維加斯。杜拜在1960年代發現石油後，也效法了同樣的開發模式。

就像都市更新時代的美國城市市長一樣，海灣地區的統治者拆除了歷史悠久的建築，幾乎沒有給提升城市生活的公園和步道留下空間。為了追求全球化的未來，他們抹殺了當地的過去。

但是與杜拜相鄰的阿聯酋沙迦卻走上了與眾不同的發展之路。這某程度上是因為這座阿聯酋第三大城市起步較晚——1972年才在境內開採石油，兩年後才開始出口原油。沙迦的統治者有機會從同類城市的拆除式做法中吸取教訓。儘管沙迦也有一些普通的辦公大樓，但其領導人正在保護這座城市的大片地區。沙迦的中心舊城區正在重新煥發生機，成為一個以遺產和藝術為主題的區域，被稱為「沙迦之心」。這個區域計劃於2025年完工，將讓遊客領略狹窄的舊式小巷、古老的市集和位於歷史建築中的博物館。

要了解沙迦的做法及其對該地區的意義，很少有人能比卡西米（Sultan Sooud Al Qassemi）的見解更為深刻。他是阿聯酋專欄作家、研究員、藝術收藏家、大學講師，也是沙迦統治家族的一員。

卡西米與建築師、耶魯大學客座助理教授賴斯（Todd Reisz）共同編纂了《建築沙迦》（Building Sharjah），這是一本關於建築、藝術和歷史的文集。該書於2021年出版，要求讀者「重新想像財富打造城市的方式」。

卡西米。圖：Jaya Nicely for Bloomberg Markets

這本書反映了海灣地區許多人對歷史建築慘遭破壞的悔恨，也反映出他們對過去的重新認識。2018年，阿布達比把修復後的18世紀豪森宮殿（也稱為白色城堡）作為博物館開放。一年後，卡塔爾國家博物館開放了一座翻新的20世紀早期宮殿，這座宮殿曾經屬於卡塔爾的一位埃米爾。「人們渴望回到更簡單的時代，當地人佔大多數，」卡西米說，他在阿聯酋現代建築遺產保護委員會任職，「這些建築代表著富足的時代。不是指物質財富，而是指豐富的家庭連結、社會凝聚力和阿拉伯語。」

在他的家族投資辦公室接受採訪時，現年46歲的卡西米穿著深色的阿拉伯長袍，代表著現代和傳統的融合。他曾在巴黎美國大學學習商業，這段經歷培養了他對藝術和建築的熱情。作為一名狂熱的收藏家，他擁有1800多件來自西亞和北非的藝術品。他在21世紀初購買了第一件藏品，是阿聯酋畫家賴斯（Abdul Qader Al Rais）創作的傳統大門水彩畫。如今，卡西米更加關注強調海灣地區宗教和少數民族以及婦女的現代藝術。在他接受訪問的時候，周圍擺放的全是女性藝術家的作品。

在卡西米看來，保護傳統促進了經濟發展，因為這能吸引遊客，無論他們是來休閒旅遊還是做生意。「是的，遊客對海灘、陽光、沙灘等特色都很感興趣，」他說，「但他們也對真實、傳統和獨特的體驗感興趣。」他表示，在阿聯酋工作的外籍人士同樣也在 尋找公園、文化遺址、博物館、畫廊、跑道和自行車道。

這些景點的激增讓清真寺的作用黯然失色，卡西米說，「傳統上，清真寺是海灣地區唯一的公共場所。」這種轉變也有其政治目的。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發後，海灣國家開始打擊宗教集會，以遏止原教旨主義的抬頭。

沙迦的傳統街區。攝影：Abalcazar／Getty Images

同時，卡西米擔心的是，海灣地區的專業人士甚至政府官員都在用英語進行商業交流。「阿拉伯語在海灣地區的前景黯淡，」他說，「要挽救海灣地區整整一代人的阿拉伯語，可能為時已晚。我們必須為下一代著想。」

在卡西米看來，海灣地區的城市必須在創業活力與文化和歷史保護之間取得平衡。「沒錯，我們要展望未來，但是我們也要承認遠古和近代的歷史，」他說，「這包括我們的音樂、詩歌、文學、建築和藝術。」

—— 撰文Ziad Daoud；譯孟潔冰

Ziad Daoud常駐杜拜，是彭博經濟研究的首席新興市場經濟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