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初以來，巴西陸續發生多宗自然災害。今年2月，暴雨在彼得羅波利斯連續引發兩齣悲劇，共導致200多人死亡，其中一宗造成該市歷史上最高的死亡人數。幾周後，同樣在里約熱內盧州，至少16人在暴雨引發的危機中喪生，山坡和街道變成了湍急的河流。之後不久，巴西東北部城市累西腓連續數月遭遇暴雨肆虐，百餘人死於山泥傾瀉或遇溺。

近年來，一些基建得以改善，但危險猶存。似乎每年媒體報道「降雨超過預期」時，洪災就會降臨城市。好像從來就沒有人為超乎預期的降雨做好準備。

為什麼這種事總是一再發生？

原因有很多，有些是全球性的，有些是巴西獨有的。氣候變化導致與極端天氣有關的災害數量急劇上升，到目前為止91%的死亡都集中在發展中國家，如巴西。例如，今年夏天巴基斯坦也遭遇了暴雨，導致1000多人死亡，致命的洪水、山泥傾瀉和海平面上升正越發影響世界各地的沿海地區。

但在巴西，全球暖化只是成因之一。考慮到複雜的地理環境、糟糕的城市規劃、貧民區、無序增長和當局的施政疏漏，你就能全面了解自今年初以來肆虐里約熱內盧州和伯南布哥州這一波悲劇的原因了。

地理學家、里約熱內盧天主教大學環境管理和可持續發展研究生課程主任莫塔（Marcelo Motta）指出：「早在我們談論全球氣候變化、降雨變化、里約熱內盧冷鋒增加，甚至是巴西整體的大氣動力學之前；在所有這一切發生之前，我們已經有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在大都會的城市工業文明模式下，城市侵佔的過程──特別是在巴西等發展中國家盛行的邊緣資本主義（peripheral capitalism）。」

長期以來，里約熱內盧州和伯南布哥州（首府是累西腓）的城市常面臨洪水威脅。彼得羅波利斯天主教大學建築和城市學助理教授、建築師塞爾帕（Alline Serpa）解釋，彼得羅波利斯「儘管規劃了一些受控區域，但由於地形的原因──佔據山谷底部，處於地質上非常脆弱的地帶。」

據伯南布哥聯邦大學建築和城市學教授布蘭達奧內托（José de Souza Brandão Neto）稱，累西腓是一個「建在堆填區上的大型紅樹林沼澤」。他指出，雖然荷蘭人在17世紀佔領期間就開始建造以運河網絡為幹的城市，但「累西腓的城市化進程並沒有尊重這種模式。」例如，沿河流和運河修建水壩，過去住在河岸上的人口被「無序地」遷移到容易山泥傾瀉的山坡上。

塞爾帕指出，在這兩個州，住屋政策是主要問題。和其它國家一樣，巴西的城鎮也會吸引全國其它地方的移民，從而出現「人口膨脹」。在此過程中，許多勞動人口定居在高風險地區。塞爾帕解釋說，整體而言，隨著巴西城市發展，勞動人口只能自己解決住屋，加速了貧民窟的形成。

正如塞爾帕所說，這個稱作「貧民窟化」的過程其實讓城市的狀況更加糟糕。由於有住在市中心附近的需求，成千上萬的人最終住在了山坡、丘陵和沼澤等有洪水或滑坡風險的地方。

當局往往止步於一個不完全的城市化進程中，例如只觸及問題表面、最終導致環境進一步惡化的活化風險區計劃。本身就會產生問題的類似「解決方案」是，把高風險地區的家庭搬遷到遠離市中心的地方，遠離他們的工作、親友，遷到缺乏基本公共服務的地方。這些項目往往會增加勞工的通勤時間。

莫塔指出，清理河流和築堤是災難的另一個致因。「這條河流──儘管它現在是一條運河──如果把它限制在人工水泥河床上，就會增加發洪水的可能性。」 他說。「這和我們推進的城市化模式有莫大關系。」

最根本的問題是，國家在管理城市的無序增長時應該扮演什麼角色。莫塔說，巴西的城市發展並不是無序的，而是基於市場邏輯和房地產投機的有序增長。於是就出現了在城市黃金地段、兩三個人住200平方米高級公寓的情況，損害了「幾乎90%的人口，這些人不受住屋政策支援，不得不在最危險的地方自己蓋房子」，他說。

塞爾帕認為，當局應該為生活在高風險地區的人們創造條件，讓他們繼續住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哪怕是在富有的市中心建造社會性房屋。

雖然氣候變化需要全球性解決方案，但布蘭達奧認為，地方行動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巴西未來出現城市災難。他說：「整體來說，增加對基礎衛生設施、大型排水系統、建設大壩和斜坡、普及住屋、貧民區城市化等項目的公共投資，可以大大降低洪水風險。」

巴西現任總統博索納羅（Jair Bolsonaro）領導的極右翼政府奉行著加速伐林的政策，他在10月的大選中被前總統盧拉（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擊敗，讓全球氣候份子大肆慶祝。但當地專家認為，巴西的城市規劃政策不會發生重大變化：2009年在盧拉政府的領導下，「Minha Casa, Minha Vida」（我的房子，我的生活）項目誕生了，反令貧困人口遷移到基礎設施匱乏的邊緣地區。盧拉已承諾重啟該計劃。

與此同時，中右翼和極右翼候選人分別當選伯南布哥州和里約熱內盧州的州長。伯南布哥州的萊拉（Raquel Lyra）肯定地說，投資住屋將是她這屆政府的優先工作事項，獲得連任的里約熱內盧州長卡斯特羅（Claudio Castro）也是如此表示。

事實是，氣候變化正在揭示出更多歷史問題，這些問題影響著巴西大大小小的城市，以及這個所謂的「全球外圍」（global periphery）的很大一部分。伯南布哥聯邦大學的布蘭達奧說：「巴西大城市無節制的增長、且沒有嚴格的城市規劃，也是原因之一……即使考慮到氣候變化從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他補充道，除非政府官員對城市規劃採取「緊急行動」，否則「這種趨勢實際上會惡化。」──Raphael Tsavkko Garcia；譯 簡遠